第9章 无畏的乔薇函

　　乔薇函等八个演员站在房间这一边，其他人站在另一边，形成对峙之态。

　　“王书记，不是我‘想要’评委老师改掉分数，而是这个分数给得不公平，本来就必须改。”

　　乔薇函背脊挺直，平稳镇定地开始了陈述。面前有那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但她并不感到害怕。那些人都不会知道这个貌似柔弱的大一女生其实拥有着23岁的灵魂，某些老师甚至比她大不了多少岁，根本不具威胁。

　　“我们的节目音乐剧选段，比周露学姐主演的节目更适合得第一名，理由有如下几条：

　　“第一，我们节目本身的质量更好。这个节目是三月份我们班团日活动的压轴节目，我们班团日活动最后得的是一等奖，因此学生会文艺部推荐了这个节目来参加本次文艺演出，首先就能证明它的质量是过硬的；其次，参加文艺演出之前，我们小组还特意请了艺术学院声乐专业的老师来指导、改进我们的唱功，所以这次的表演比先前团日活动时还要更胜一筹。”

　　因为戴着口罩，她只剩一双眼睛显露在外，当这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冷静地环视全场的时候，众人都不禁心头一凛。评委当中就有一个艺术学院的老师（不是他们组请的那位），听到这话后点了点头。

　　“第二，我们的节目更适合参加全校大型演出。各位老师想必都清楚，最近这年学校要求各个学院推上来的节目不求高大全，只求精、求新，我们这出法语音乐剧代表了我们外语学院的专业特色，又是学校大型演出很少出现的音乐剧形式，形式上足够创新，内容上又因为采用了中法双语的演唱形式足以使大众接受，所以非常符合学校选送节目的要求。

　　“而反观周露学姐的……这节目什么类型？就先叫做那个、舞蹈串烧吧，它看起来包括进去了我们学院的英日法三个专业，但就是因为过分求全而做得不够精致，整体主旨也不够统一，而且舞蹈这种节目形式太过传统，很容易淹没在学校各式各样的节目当中，不利于我们学院在全校面前大放光彩。王书记，我们学院推的节目已经有两年没得奖了，今年是该做出改变了啊。”

　　乔薇函最后一句话直接戳到所有领导都关心的政绩问题。果然，先前没什么好脸色的王书记这会儿摸着下巴，表情晦暗了。

　　钟绍景一直站在后面全神贯注地听着，一时没有什么行动。

　　周露这时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反问道：“乔学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前两年推的是我的舞蹈，但今年我改了节目形式了呀，你怎么能说我的节目不够新颖？还有，前两年的节目都是经过学院所有评委打分决定的，没在学校得奖原因有很多，你这不是在指责学院领导无能、评委老师没有眼光吗？”

　　她到底是大三的学生，临场应变能力还算不错了，只不过她说话的习惯就跟她扭起腰来跳舞那样，连生气时的声音都是软糯酥麻的。

　　杨天晴一听就嫌恶地皱起眉头，肖蓉蓉则直接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我刚才说的都是节目本身的问题，跟各位老师有什么关系？周学姐从哪儿歪曲出这个意思来的？”乔薇函侧了侧身，向着周露凌厉地逼视回去，“而且周学姐，你使了什么手段让评委老师打了那么高的分，你自己心知肚明，该理亏的是你自己。”

　　她说完这句再也不去理会周露那张扭曲的脸，再次转头面向王书记，“所以各位老师，我要说的第三点，就是这次演出的评审有黑幕！我是没有周露学姐贿赂评委的具体证据，但她在学院到处收买人心的行为在学生会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还恳请王书记、各位评委、各位老师重新讨论一下比赛结果，不要让我们几个演员的辛苦白费，不要让我们学院成为笑柄！”

　　王书记终于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来，食指朝乔薇函的鼻子点了点。

　　“你这个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你姓乔对吧，乔同学，你可知道周露同学现在是学生会副主席，已经为我们学院服务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想在学校舞台上表演最后一次又有何妨呢？学校接下来的毕业晚会，就推她的节目吧，你的节目放到下学期的迎新晚会如何？”

　　乔薇函定定地望着这位学院分管学生工作的领导，一左一右握紧了两个室友的手，却没有接受这样的“美意”。

　　“王书记，您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您真的不求节目质量了吗？我们八个同学为了这个节目真的努力了好久，我们相信评委老师慧眼识珠，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评价，难道我们只顾排练、不去求人，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杨天晴拍了拍她的手背，几个演员靠拢过来，纷纷恳求说：“王书记我们真的练得很辛苦，您就给我们机会吧。”

　　王书记见状十分后悔给了他们自由陈述的权利，他脸上勃然变色，只想快速解决，“乔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的后果？”

　　团委书记肖老师察言观色，跟着领导的话头厉声道：“乔薇函你才大一，你还要在我们学院呆三年！不顾学院上下团结，只顾自己私利，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形势相当严重了。乔薇函轻轻一笑，她本来就是这样直率刚烈的性子，还管什么后果！而且今生室友们对她那么好，即使仅剩她一个人在战斗，她也要坚持战斗到底，绝不要让室友们伤心。至于周露，这么好的打击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即使这次扳不倒，也要让这贱/人知道她乔薇函是不好惹的！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这是乔薇函申述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房间里静得可怕。

　　王书记额头上青筋直跳，他忍着气向周围发问道：“其他老师有什么意见？”

　　没有回音，只有演员脸上的脂粉香气在封闭的空间内四处浮动，令人窒息。

　　“其他人有什么意见？外面还在等结果！”他转身过去，目光向后方搜索。

　　周露第三次摇动身旁男人的袖口，声音也更大了些，“绍景哥哥，快帮我说句话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钟绍景伸出另一只手臂隔断她的牵绊，大步迈出，走到两方对峙的中间。

　　王书记见校长公子出来了，稍松了口气，“研究生院的助教来了，我们听下外部的意见吧。”

　　钟绍景摆了摆手，“不敢当啊王老师，我也算是咱们外院的学生，只是现在僵成这个样子，我有一点建议想说罢了。”

　　王书记以为有戏，走近一步满怀希望地问：“那小钟你的意思是？”

　　钟绍景无视他那张谄媚的老脸，走到音乐剧演员那里，伸出两条胳膊，一左一右轻揽在乔薇函和杨天晴肩上。

　　“我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笑着转头，闪亮的目光对上乔薇函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周露全身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一幕。其他人都像傻掉了似的呆立着，完全没有想到和周露一向要好的钟绍景会反过来帮另一边的忙！

　　“小钟！你难道不想推周露的节目吗？”王书记只剩下机械反问的份儿。

　　钟绍景倒是神态自若，简洁明了道：“王老师，各位尊敬的老师们，不只是我，家父也向来痛恨校内各项工作弄虚作假！”

　　这下王书记再不明白就不用混了，他眼睛转了一圈后，干笑几下说，“哈哈，确实如此！我们学院一定会响应钟校长的号召，为学校推荐最好的节目！各位老师先回评审席吧。小周同学，你等会过来一下。”

　　一行人纷纷离开房间。乔薇函等人神色焦急，问了几句话都不见答复。钟绍景微笑着让他们先走，他还有话要跟周露单独谈。

　　“绍景哥哥……”美丽的女孩声音带着哭腔。

　　“露露妹妹，我早就劝过你了，不要只顾着显摆自己。你的节目确实不够优秀，去年我放你一马，今年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了。”钟绍景声音冷冰冰的，原先温和的神态也消失不见。

　　“绍景哥哥！”周露想去牵他的手，被那目光一吓，只好放低声音委屈道，“你就算不想帮我，也不要帮她们说话呀！你就那么喜欢……帮那个乔薇函的忙吗？去年伯父的银婚晚宴也是这样……”

　　她一提起晚宴往事，钟绍景脸上更冷了三分，“周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你才跟乔薇函见过几次，非要把人家逼上绝路不可吗？实话告诉你，那次晚宴之后我就对你很失望了，要不是看在我爸妈还有叔叔阿姨的面子上……”

　　他看见面前女孩眼里溢出大颗眼泪，终究没有全部说下去。“你等下跟王书记去说，你主动放弃第一名，相信老师们会给你一个妥善安排的，这是唯一最好的办法！听话，不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周露咬着嘴唇愣了两秒，终于抹着眼泪飞跑了出去。

　　场内评委席，老师们已经写好了三等奖的奖状，就等着周露主动前来……

　　然后，主持人上舞台宣布得奖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今年居然是从一等奖开始说的。所以当“音乐剧选段”这些字眼第一个响彻大厅时，杨天晴小组的人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有个男生还摔到椅子下面去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上台领奖。二等奖的两个节目都不是周露的，连三等奖的都不是。

　　接下来，主持人竟然宣布外语学院颁发的奖项改革了，优秀奖取消。所以剩下没得奖的节目获得了“最佳人气”“最佳创新”这样的奖项。

　　“，表演者周露、李茵等，获得‘最佳贡献’奖！虽然这个节目得了全场最高分，但刚才评委老师统分的时候，周露同学主动提出放弃一等奖，说他们组很多演员已经大三了，愿意把在全校表演的机会让给大一的学弟学妹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周露等同学，感谢他们的无私奉献和高风亮节！”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也夹杂着许多不明声音。台上杨天晴小组有些不明白：就一笔带过不追究了？这样也可以？

　　不过他们很快又开心起来，不管怎样，他们就是得了唯一的一等奖，得到了在学校表演的机会！

　　也不知道谁去说通周露放弃的。“无私奉献”、“高风亮节”？周露还得笑着接过奖状，心里恐怕气得吐血吧！

　　最后，全体演员和老师合影留念。台下的钟绍景望着这大团圆的一幕，望着那个女孩的清丽身影，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