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意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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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温被押下去了。失魂落魄,神态恍惚。周张一时间看着那家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些惋惜。
也好也好,从**上消灭掉,才是最根本的消灭方式么!周巡抚提醒自己:现在咱可不是文官啦,现在咱是代行一省军政的人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提拔成为布政使啊……对了,布政使还在城里呢。周张挠了挠头,按照那位的脾性,八成已经从了贼吧?
周张想到“布政使”这三字,就盘算开了:川蜀这地方虽然物产好,可是因为女贼什么的,究竟糜烂些,乱七八糟的。而且从这么多省市的地位上看,也不是政治大省啊。周张觉得自己快被提升级别了,等到这一次提了级别,还是想办法平调到别的地方当封疆去。什么两江两湖都不错么,当然如果一定让他做直隶省的老大,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周张想的正美呢,突然就听到左侧传来一阵影影绰绰的喧哗。周巡抚大不爽,这里不是军队么,怎么也这么乱!就指使侍卫:“去个人看看,发生什么了?”心中还有一点疑惑:这也过去一会儿了,那谁的人脑袋呢?怎么还没有用那红托盘端上来呢?
刘伯温被人拎出去问斩了,刘伯温心里面倒是没啥怨天尤人的不平气息。
老天什么的,那怨不到。刘伯温真心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的。他身体不错,家境也不错。想读书就读了许多书,想做官就做了几年官,想辞官顺利辞了没有别的麻烦,想做土匪就遇到了相当与众不同的土匪,做了可能是放在多少土匪群中,也极为特色的土匪。甚至后面还在土匪帮派里成了点小头目。如果这样的经历都去怨什么,那可就有些不知足了。
朝廷这边么也没啥好怨。刘伯温看了不少书——史书,不是兵书。那上面,打仗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发生什么都可能的。这峨嵋下山,占了几座城,其实也无一例外的都是踩着成群得人骨头上的。那这天下生灵,又有谁不是女娲捏出来的啊。只不过,轮到他了而已。
至于峨嵋大本营那边,更没啥可怨的。跳篮子,是刘伯温他自己主动提的,而且,原本,这也真不是个送命任务……
这不是一个送命任务。这基本是一个考察演讲水准和胆略的任务。但是,原本,是应该没有任何性命危险的。
刘伯温和纪晓芙到城头上之前,城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儿的。
峨嵋占了成都,消息传回叙州,武林同仁们颇有些“以德报怨”的胸怀,也不计较峨嵋不清不白的关了他们好几天了。大家都念在这是“武林同道”的份儿上,主动请缨前来帮忙啊。
留守的静玄推辞不得,盛情难却之下,殷梨亭等一批年轻弟子,就跟着峨嵋这边支援的,第一批出发帮助整顿的后续人马,前来相助了。来的都是武林人士,没怎么走门,从城墙上就进来了。所以贝锦仪不太了解这个事情。
那时候恰好刘伯温跟纪晓芙说用书信劝说能否和平解决的这个问题呢。一边说一边自告奋勇了。刘伯温对于自己的演讲能力很自信啊。刘伯温还劝说纪晓芙,这个“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规矩。一般不会有危险的。
当时纪晓芙就是犹豫,拿不定主意。峨嵋除了滑膛的火枪和催泪弹,其实还有第三种秘密武器小手枪,这倒是可以给刘伯温带上,比如编在头发里。可是刘伯温又没有什么功夫,如果直接被人捉着绑了呢?
这时候武林人士到了。殷梨亭在旁边听到这个事情,突然提出,他有个办法。如果对方绑人,而捆他的是绳子,这个好办,袖袋里可以藏个小飞刀。武林人士有的是藏飞刀暗器的小窍门。这个术业专攻,一般的军方人士是搜不出来的。而如果对方捆的是铁链呢,也好办,殷梨亭说,可以把自己学来的开锁绝技交给刘伯温。
纪晓芙挺感激地看了殷梨亭一眼。殷梨亭还不知道什么心里感想呢,刘伯温那边只觉得被什么味道强烈的东西“冲”了一下似的。后来这两个到一边去学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殷梨亭没口子的夸奖刘伯温啊:好悟性!如果练武,必然不凡啊!
刘伯温也有点自得:博闻强记,这是咱强项。区区一个开锁,有何难度!
——他没学会。
刘伯温看了一眼就以为他会了啊。事实上是他根本就没这跟筋儿啊。刘伯温论兵法是大师,论文才是能人,论实际操作他还没入门呢!
刘伯温读书,富家子弟啊,墨都是书童磨的。农具什么的,他倒是也见过,碰没碰过那就不好说了。从小就刻苦读书啊,都没有跟附近的孩子打过群架。他的这个操作水准,不仅是不行,简直是特别不行。不仅是特别不行,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行!
刘伯温确实看了一眼就头头是道啊。他还跟殷梨亭讨论,这个动作的理论意义是什么呢!他那是看的,他那两根手指头一摆,就都乱套了呀。然后他因为没怎么接触过绳结啊开锁啊什么的非“六艺”的本领,他那记忆还是瞬时记忆啊。时间长了,就忘了!
刘伯温为啥跟周张显摆,推演什么的?刘伯温虽然平时看着有点仗义执言的都显得发愣,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方面。他究竟还是做军师的啊——军师这个职业,同刺客很相似。平时都是猫着呢。天天在大会上作报告什么的,接受群众掌声什么的,不是他们风格。他们的风格是猫在一个阴暗角落,进行周密观察,长久的积蓄力量,然后一下行动就命中。只不过一个是刺杀,另一个是计策——其实还差不太多。
显摆不是刘伯温的风格啊!他那是在争取时间抖搂那链子想办法往开窍。周张一点都没有疑心。刘伯温一直想的如果弄开了就假装献布政使的信——那信也在头发里,搜身的时候没有搜出——然后,取信的时候不就图穷匕首现了么?然后劫持周张也好,还是什么也好,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刘伯温的军师脑子,少说想了五六十条啊。他就是没想到:他打不开这链子!
刘伯温真是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居然,就能栽在这么没谱儿的事情上……
刘伯温又抖搂了一下子那铁链子。提起来,扔下去。心中那真是一个百味杂陈。
然后,刘伯温觉得:这回,可能,八成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刘伯温回首了一下自己短暂的人生。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喜悦的:读书几载金榜题名,进过庙堂做过野民。读文习武参谋军政,咱做什么都做出点名堂了。天上地下,没见过的事儿虽然不少,可见过的,也还挺多了。
琴棋书画诗酒花,文人情怀,都是少年时,玩剩下的了。
南北东西江河海,多少风光,也曾在宦途里,细细品味。
上有群星下九州,读书看百年兴亡种种感悟,游目骋怀何等恣意。仗剑行千里见天下豪杰,执手相谈何等快哉。
中有黎庶分华夷。他妥协过,痛苦过,放弃过,终于,选择了叙州。他亲眼看着一个土匪小朝廷就快蓬勃壮大了,甚至可以预料,未来某日,一遇风雲便化龙……
这等日子,就是短,又有什么不满足的?无愧天地无违心。
这般年华,便是不足百年,观日月如梭四季轮换,从容处世,也自有愉悦之感。
程大儒写的好:道通天地有穷外,思入穷通变化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他便微微一笑。
然后想,究竟,还是有些遗憾的……
他想到了家人,然后是纪晓芙。
周张问的时候,刘伯温话到中途收了去,他没法答。因为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想清楚。现在,似乎清楚了。他读书是想做的是宰执,做官是做的是一地首领,当日翻山而来,怀的未尝没有指点天下的愿望——何曾喜欢,做参谋这样的事情呢?却做的,心甘情愿。学着关注从前不甚了解的土地政策,学着思考毫无兴趣的女侠矛盾……那一点,未必便是原因。可是,也未必不是原因啊。
刘伯温动了动眉头,无奈一笑。然后,他回头跟押送他的某侍卫攀谈起来。刘伯温道:“我带着这玉环,是戈阳的昆山玉,不管到什么地方的当铺,少说也能当十两银子,就给你了。帮我想办法,给城里……传个信儿可好?”
那侍卫没料到竟有外快,喜得满口应了。
刘伯温便被押着向南走。戏文小品,常说“监斩午门”。午为地支,论时辰指十一点到一点这一段时间,此时太阳位置最靠上,而如果套用五行,属火。因为大家觉得“问斩”什么的事情,不是很和谐,太阴了点,所以找阳气最重的时刻和位置来进行,位置也就是南面了。这虽然是临时搭的军队,也有这个默认规矩。几人走了一阵子,就到了位置。刘伯温还打量了一下那位手持大刀的,心中颇有些苦恼,怎么才能攀谈几句,让这位好汉下手的时候,动作利落些,冲着脖子可别冲着头顶,可别暴露出了……然后,他又自嘲,都快去见阎君了,怎么还管这等活人俗事。
刘伯温闭目等死。
风响。
落地声。
刘伯温数着动静。很对,跟他预测的动静一模一样。哎呀,平生就算错了那么一件事儿……
等等,都落地了怎么还能……数着?
刘伯温恍惚了一会儿,好容易鼓起勇气,睁眼一看:那手持大刀的横躺在那里。另外两个侍卫也一样,满地是血……眼看,已经不活了。
刘伯温唬了一跳。先定了下神,就觉得腿软。好久,之后,才想起张望……
他左右看。这次,才看到一个方才没有注意到的家伙,一个相貌极丑的……活人,正蹲在板凳上。上下打量着他。那人突然开口:“你就是刘伯温?”
不等回答,这人又自己嘟囔了一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一定是听错了!”就顿时换了一幅喜笑颜开的表情。伸出手来拉刘伯温站起。
刘伯温书生一个,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惊。此时恍然自己又活了,后怕感才一浪一浪拍来。从里到外,整个的身体,被方才的变故吓到了,简直不听使唤。可是,他那头脑,却一下子恢复了。刘伯温电石火光之间,突然看着眼前这人的形容,想到一个峨嵋名人来,脱口而出道:“你是范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