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凉白开水

　　峨嵋占了府城之后,就在州府衙门办公。后面的后衙,原本州府老爷们的住所，虽然没有特意改造过，不过这么长时间，也跟从前挺不一样了。

　　正房没怎么动，就是把旁边那些拉拉杂杂的装饰物搬下去一些,做小会议室。

　　住人的房子,不管是原本住主人还是下人的，都整了整，直接用来做宿舍了。目前住了一部分政府工作人员,一部分军队的。

　　仓库那边也改动不大，厨房也留着,还在用。就是对帐的地方，空下来了。

　　这是原本“内外有别”的时候，用来做内衙议事的地方，位置在后衙靠前，二门附近比较靠外的地方。

　　这几间屋子，光线特好，四面的窗子很大，风景不错。可是住人——有点冷了。做会议室也不合适啊，而且会议室不是还有正屋和外面的外衙呢？峨嵋这边的姑娘们，其实更偏好坐在那刷着大红漆的大桌子上开会，地方大，气派，一拍惊堂木，嘿！

　　这几间里面的屋子就显得逼仄了，格局小模小样的，虽然装饰的精致，插个瓶儿是前朝瓷器，蒙窗子的上品细纱，桃红柳绿处处是画儿，可是从外面走进来，就觉得……有点不够看了。

　　就是做办公室，这个屋子都不合适啊。这么大窗子，保密性不好，外面还对着水，潮湿，不能存放文件。更关键是，这位置不里不外的，进出也有点不方便。

　　于是这几间屋子，就闲置下来了。先是堆了点杂物，后来有时候被大家用来在刮风下雨的天气做练功室。众人有兴致的时候，还在这边聚餐过两次。弄了一锅毛肚火锅，配菊花酒。又后来，被军队那边用来关过几次违反纪律的兵，客串一下禁闭室。

　　纪晓芙让卫长卿先把武林两边的人关着，卫长卿就把人关到这个地方了。

　　两边的武林高手们，虽然都鼻涕眼泪抹的哪儿都有，看着就不怎么仪表堂堂，可是注意力都各自盯着老对手呢。

　　大家都在想：不能坠了咱正派/邪派的威风！于是硬是顶着一张张能见度很低的朦胧脸，搞出了蓬勃的杀气。

　　卫长卿想着纪晓芙的吩咐：“单独关起来”。就知道这是一点闹事儿的可能都不想留着。怎么说这两边也都是武林里的朋友，峨嵋这么个拉架的办法，已经有点理亏了。如果让双方再打出脑浆来，那就真过分了。

　　卫长卿想着空屋子不够，又赶紧找静妙协调腾屋子。鸡飞狗跳的折腾了一阵子，总算把这些人都塞到屋子里关着了。

　　正派的塞几个关在一处一处又一处。魔教的也关在好几个地方。这就算是暂时的，安顿下了。

　　外面的州府衙门，峨嵋开了三天会。

　　这屋子外面的叙州，似乎还同平日没有什么差别。这屋子里，叙州地区最高层的人，面红耳赤的吵了三天。

　　第一天就有情报部门的动作起来，第二天就派人查探勘测道路，第三天起了沙盘攻守数次，模拟的峨嵋这一方有胜有败，败多胜少。

　　纪晓芙急得嘴上冒泡，人饿的瘦了一圈，却是面色潮红，一口饭都吃不下去。更是一点都不困，精神特别旺盛。于是就抱着装满了凉开水的大茶缸，一口一口猛灌，耳朵里听人争论。

　　刘伯温倒坐椅子上抱着椅背看沙盘，也不管眼前人都来了去了怎么吵了。一平米大小的地方，连看三天，也不知道都看什么呢。这人脸色苍白，极为反常的，一句话都没说，第三天他终于从椅子上跳下来，说了句：“成了”。就把那沙盘上代表双方势力的小旗儿都拔起来抖在一边儿了。

　　静玄那边有姑娘连夜爬了几十里的山，动员下面的村镇做鞋袜。

　　静虚那边找了本地一家大饭店，跟他们合作一同准备。多少个大锅昼夜不停的冒着白气。被等在旁边的人用纸裹好，堆在大袋子里，然后一袋一袋的从后院提出去。

　　静熙负责监视进出州府的人，尤其是找借口在州府衙门附近徘徊的。胡惟庸是她的副手，这人脑子灵活，眼神又毒辣，没几天就揪出好几个解释不通为什么擅离岗位的人。这会儿没时间去审，而且人手也有限。于是先都一古脑儿的关了起来。

　　李善长没被安排进这个序列中。跟他一样的同事都议论纷纷呢。李善长该吃吃该睡睡。某天半夜被胡惟庸起床的动静弄醒，他探头从帐子里看了看外面还是星月璀璨的天色，露出个若有所思地表情，然后……又睡过去了。

　　峨嵋山下正在帮助老大姐耕田的朱元璋，听到了外面人传来的“纪女侠大败武林众能手”段子，停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朱元璋心中想：纪女侠武功虽好，这性子……可真不像是个做领导的！

　　武林各派被软禁在小屋子里。

　　卫长卿安排这些人就跑着去忙别的事儿了。后续交给她一个手下，她手下又交给手下的手下。纪晓芙亲自吩咐：“好好招待”。大家都按照这个指示做了。做饭的那些地方，糕饼点心汤粥，山里的海里的，长腿的长刺的，用尽了解数招待出来了。

　　峨嵋原本是只吃素的。后来招的人杂了，也做荤菜。类似静玄静照静伽他们这几个“静”，这是正式入了空门的，那就不用说，得守着戒律。类似苏梦清贝锦仪纪晓芙这一挂的，原本只算俗家弟子，那就也有人开了斋。

　　做饭的大师傅是个从江苏过来的，刀功好，做得细腻，讲究。这边一听说关着的几个，纪师姐吩咐了“好好招待”，顿时使出了真本领。

　　什么烧干丝，烤板鸭，狮子头，鲥鱼尾，鸡鸭猪羊都舍得放。货真价实的好材料，而且这时候做饭的习惯是——用猪油。热腾腾吃着很爽滑。大油大腻的，看上去就感觉特朴实。

　　少林武当这边还是上的素的，不管是速度还是分量，也都比前一天，提升了不少。

　　武林人士原本都很暴怒。可是峨嵋这边送饭送菜送点心，只说是请他们“暂住”。来送的弟子都好脾气，骂不还口。大家也觉得没意思。

　　吃不吃呢？

　　吃！

　　倥侗那边带头了：“纪晓芙还敢害我们不成？”

　　别的派别的一想也清楚了，可不是，纪晓芙她老娘是倥侗出来的，这是半个娘家。这次众派齐来，对纪晓芙车轮战，也只有倥侗没下场，人家算是自己人。

　　别人也就放心了。

　　卫长卿还是算错了一件事儿。这几间屋子都挨得挺近，虽然彼此见不到面儿，声音可是都嫩听到的。

　　一边开始吃了，另一边不吃，岂不就是示弱！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弱了什么也不能弱了场面。就都吃了。

　　这饭菜……不错！很不错。热菜都舍得放料。炒菜也都火候恰好。若不是峨嵋这事儿做的忒不讲究，大家可能吃得更开心些。

　　一个不太大的屋子里，关了十好几号人。大家也没兴致讲故事谈心，也没啥地方搞活动。吃得还好。没几天——就有人脸圆了一圈儿，又没几天——还有人长出小肚腩了。

　　殷野王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峨嵋的阴谋？好狠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