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单行线

　　那是一个夏天，白天炽热的硝尘随着暮色四合，下起星星点点的细雨而消失。城市的灯光五彩缤纷，铅华尽显，各种各样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反衬出锃亮地车辆汇集如流，有顺序地各行其道，行走在马路上的红男绿女成为一道道美丽的城市风景，马路两边依次排开的店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晚风徐徐吹过，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低，这样的夜晚注定有故事发生。是的，确实有故事发生，就发生在敬相如的身上。

　　今天是敬相如和小航认识的第76天，她带给敬相如76个快乐的二十四个小时。他们终于见面了，在天虹商场的门口，一个敬相如心灵深处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子。消瘦却带点丰满的身材，好看的瓜子脸，文静、娇弱，谈吐间自带一股气质，身上散发出少女的幽香。她打着一把淡蓝色的雨伞，他们先来到路边的大排档吃过晚餐，谈人生、谈理想、谈工作、谈爱情……之后两人仍兴趣高昂，沿着大道往小航所在方向的那片工业区走。这要在平时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中间相距十几个站台的距离。但现在，敬相如希望这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

　　来来去去的车辆从他们身边驰过，他们踏上一块又一块石砖。小航的眼里总是有着淡淡地忧伤，这是有故事的象征，她没有说，敬相如也不敢碰触。天空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开始是小不丁点，后来是稀里哗啦，还夹着台风。可是他们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小航打着伞，敬相如看了看手中的伞，也懊恼的撑开——雨中漫步，这是恋人唯美的开始，可那应该是一把伞啊，这两把伞算是怎么回事？

　　雨水在台风的怂恿下呈一条斜线，尽往人的衣服上射。看着小航娇滴滴的样子，真担心下一秒她会被这怒吼的台风给刮走。敬相如收起自己的雨伞，大方的从她手里夺过雨伞，继而左手搭在她好看的肩膀上。小航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就这样，他们沿着马路一直走着，敬相如能感受到她身上略显冰凉的少女气息，虽然他的裤脚、肩头两侧都被雨水淋湿了，虽然台风高一阵低一阵的刮着，他们不得不将雨伞贴到眉头上面，弄得只能看到前面的一块石砖。但这些都不能影响敬相如美好地心情。

　　雨越下越大，惊醒了沉醉的人。敬相如把雨伞抬高了一点，见前面有一个公园。对小航说，到公园的亭子里避避雨吧？小航点了点头。来到亭子里，里面有一对恋人相拥着，浑然不顾周身的一切，如此痴迷、缱绻，令人好生羡慕。敬相如看着小航，她许是走得很累了，想找一处坐下，却无奈石凳上都是雨水，他搭在她肩膀的手臂上，感觉到她的冰凉，似乎还有着轻微地发抖。敬相如心里一惊，别淋雨冻着着凉，不顾她轻微地反抗，把她拥入怀里，*着她满是冰凉的肌肤，希望能以此传递自己滚烫地体温。小航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丝丝秀发紧贴着他脸上的肌肤，看着怀中的人儿是如此地百般让人怜爱。小航问他，我们是不是发展太快了？敬相如说，只要彼此是真心对待就可以。

　　当雨小了一点的时候，他们走出亭子已经是两个人手牵着手，俨然一对热恋中的人。看得出小航也很开心，脸上挂着的淡淡忧伤也消去不见。当穿过马路，来到一片四下荒芜的建筑工地时，他们才惊觉，走迷了路。看着四下空旷，在这样静寂地夜里，黑漆漆一片，旁边的野草不断地耸动着，他忽然有些担心。小航也感觉到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看着她小羔羊般的眼神，他的心中一动，自己心爱地人儿在身旁，有什么可预料不可预料的事情，都有我七尺男儿敬相如在此，怕什么呢？他们俩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小航也舒展眉毛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笑了。

　　如果黑暗是一种永恒，他宁愿不要白天。敬相如牵着小航的手走在这一百来米的施工场地上，小航轻轻地唱起了歌，眼神中随即又流露出淡淡地忧伤。“我爱你/你却爱着她/我为你的心儿都碎了……”

　　他不忍打断她，也不忍看着她的忧伤浮现在眉头。一曲毕，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随即，敬相如也唱了一首陈奕迅的《十年》。

　　2三年前与小航相识的一幕时时在敬相如的脑海、梦中出现。这种折磨是痛苦地也是幸福地，说不上是爱还是恨，折磨还是温馨。有许多事情似乎是命中早已注定，宿命如此，我欲奈何！

　　窗口的风铃叮叮的响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有时敬相如在梦中都被吵醒，只好又把它移到房间挂上。看着这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他也懒得去收拾。这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女孩子。

　　齐纤纤是他在外面参加活动认识的，大眼睛、美丽、腼腆，很倔的一个女孩子。打工在外，桎梏的生活，微薄的收入，孤独的心灵，有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不是用常理来解释得清楚的，一如他和齐纤纤。

　　开始他们只是一对好朋友，两个人上班的地方离得近，闲来无事，便相约一起出外逛逛街，来到他这里做饭吃。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敬相如和齐纤纤两人成了别人眼里的男女朋友。齐纤纤每次过来，都会帮他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对他的关心体贴入微。他自然知道她想的什么，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一开始敬相如有点乐在其中，能有一个人这样为自己付出，夫复何求？

　　随着交往的深入，敬相如也变得清醒了许多，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喜欢齐纤纤，但还没等自己回答，脑海随即又浮现出另外一个人。敬相如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于是他时不时的流露出退却的意思，齐纤纤每次也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犹豫。而换来的，她不但没有退出，反而变得更加地对他好。敬相如一次次的感动，一次次的说服自己。

　　3当敬相如觉得过日子或许就像他这样，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地旖旎。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打工者，岂能事事追求十全十美平静下来时！小航的一个电话温声细语却让他的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是的，对于小航，他是爱到了极点，失望到了极点，又痛到了极点。他早已把这些太多够猛、过于刺激的元素统统给杀死、埋葬。然而埋葬的元素并没有真正死去，一如“离离原上草”般又再次疯长。敬相如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实在很可悲，因为在现在的生活里他只有感动，却找不到感觉；只有平静如死尸般，却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和人生的幸福。

　　和小航在一起的半年里，敬相如觉得恍如梦中。虽然他知道，自始至终，她的心里始终忘不了另一个人，但是他愿意就这样呆在她的身边，听她的声音，*她的发丝，闻她身上的点点气息，看她的一颦一笑。这样的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小航的决绝是非常残酷的，让敬相如这个七尺男儿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我亲爱的人儿，你当初既然如此的决绝，现如今又为何再次让我点燃希望，这要置我于一种何种的境地。敬相如无语地看着房间顶上的白色石灰墙。他问小航，当初为什么离我而去？小航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复，我怎么知道？敬相如哭笑不得。

　　在分开一年后，他们通电话，小航语气里又透露出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回想想说是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的，并说在另一个城市，现已经辞职。敬相如欢喜欲狂竟脱口而出，那你过我这边来好吗？小航说，好啊。

　　4敬相如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齐纤纤怎么办？这样对她公平吗？不公平。敬相如在心里自问自答。想着她的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敬相如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可是一想到小航可以又回到自己的身边，就又有了做一切事情的勇气。

　　晚上的时候，敬相如卧躺在床上，齐纤纤坐在床头替他*。他和小航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是小航卧躺在床上，他坐在床头。想想还真是觉得好笑，这就是爱与被爱区别。

　　敬相如犹豫着，拖得越久只会对齐纤纤越不公平，伤害越大。在临睡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和小航的事和盘托出。

　　换来死一般的沉静……

　　紧接着齐纤纤背靠里面，抽抽噎噎，肩膀轻微地起伏。任敬相如说什么，都不搭理。一晚上的时间，耗到半夜，敬相如实在没有办法，疲惫至极，沉闷地睡去。

　　第二天周末，敬相如休息，齐纤纤本来昨天说厂里要加班的，她也没有去。早上起床洗漱完毕，便又一头栽倒在床上，任凭泪水横流，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着“天正在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一遍又一遍，她也不理。敬相如看了看打她手机的那个熟悉号码，轻轻*她的肩膀说，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不想欺骗你。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人生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报答你。齐纤纤哭泣的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付出，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同床异梦，真是可笑！敬相如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也都没有用。看着齐纤纤的眼泪，他有一千个理由要好好对她，但有一个理由是那么铿锵有力必须这么做。

　　两个人就这样从晚上耗到早上，从早上耗到中午。这时，敬相如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一下，又挂了，再响了一下，又挂了，然后一条信息嘀嘀嘟嘟的蹦了出来。敬相如刚拿在手里准备看，却被齐纤纤一把夺了过去。我在车站等你，哼，她要过来了是不是？齐纤纤终于忍受不住爆发了，大声地询问敬相如。敬相如转过头不敢看她没有说话。齐纤纤倔强又无比痛心地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在我没有走之前，你休想去见她一面。敬相如一时觉得烦躁无比，自从和齐纤纤相处以来，不知不觉自己的生活和人，都被她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攻城略地和侵占。随着她不断地对自己的好，又不断地加紧控制自己的一切。上下班时间、家里电脑上的日记、文章、QQ，敬相如每一次换下的内衣是不是在正常范围内，手机上的电话、信息，以及敬相如以前写的日记，都被齐纤纤翻了出来，一一审阅，敬相如气氛至极，第二天便把收藏自己过往岁月生活的几个各种各样已经泛旧的日记本，都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敬相如觉得窒息，仿佛空气中有千百双眼睛在每时每刻的盯着自己，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曾不止一次地对齐纤纤说，爱不是这样的，爱也需要有空间和自由。每次齐纤纤也都会言改，但过不了几天就又原样复发，复发后又加倍地对自己好，把敬相如供得跟个小皇帝一样，又把敬相如锁住跟个囚犯般。敬相如觉得好沉重，这份沉重中只要一想到小航，她的音容笑貌，便感觉全身说不出的欢喜与轻松。他对齐纤纤的话权当没有听见，自顾自的换上一身休闲装，系好鞋带，便往门口走。齐纤纤这时也从床上窜了起来，抢在敬相如之前，挡在了门口说，有我在，你今天就别想出去见她。

　　男人和女人一样，一旦执着，就是一个疯子。

　　敬相如推开齐纤纤，把门打开就往外走，齐纤纤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衫睡衣，也疯了一般门也不关的跟在身后。敬相如在楼梯间停下，皱着眉头说，你跟着我干嘛？齐纤纤露出无比坚定地神情说，今天你走到哪我就会跟到哪。敬相如走下一级石阶，齐纤纤也走下一级石阶，敬相如觉得头都大了，这时小航的电话又来了，他挂掉大声地对齐纤纤说，你这样做有必要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齐纤纤哭泣地喊着，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敬相如定定地看着齐纤纤说，感情的事也得讲个你情我愿，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你。两个人就这样在楼梯间吵着，旁边的邻居听到声音打开门看了一下，又把门关上。

　　小航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敬相如捏在手里的手机一遍遍地挂掉。齐纤纤只是哭泣，除了哭泣脸上还露出一股从心里面不服气的倔犟，敬相如实在没有办法，把齐纤纤拉进房里，大声地把门嘣的一声关上。

　　5有些事情当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注定会有不可理喻疯子般过份的举动。

　　晚上敬相如给小航打电话时，她在那头生气的挂了三次电话，到第四遍接时大声地责问，你还找我干嘛？敬相如忙陪不是，好话说尽，让她在车站先等一天，给他一天的时间，明天就过来接她。

　　第二天上午，敬相如趁着齐纤纤上班时，和房东说好，在四楼再租一个房间，并且一定要替他保密。随后叫了两个同事帮忙，把他的东西全部从六楼搬到四楼。事实上，房间里齐纤纤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敬相如这一搬走，就剩下一个空荡荡地房间，和一张硬板床。敬相如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直感觉到心跳得厉害，手在发抖，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他可以想象得到齐纤纤回到家里时的情景……

　　他的心一片沉寂，跟死了一般。紧接着去车站接小航，当他看到小航的那一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泪水止不住的在眼里打转，瞬间觉得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小航还是那么美丽，一颦一笑，一个娇嗔，便能把他的魂给勾走。敬相如把小航带到四楼的房间里，满屋子都是乱糟糟的一片，小航皱了一下眉头，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刚见面的喜悦被一种阴影所笼罩，而这阴影便是出于对齐纤纤所做出的事。

　　中午时分，随着脚步声的响起，敬相如的心也跟着剧烈颤抖，他知道齐纤纤回来了，赶紧把手中的手机关机。他能感觉到，齐纤纤打开房门时看到眼前的一切所有地痛苦表情。六楼上的声音断断续续，接着是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下楼梯的声音。这时小航的手机也急促地响起，敬相如自然知道是谁打的，小航接了电话，两个女孩在电话里争吵着。敬相如听得声音，齐纤纤就在四楼的楼梯间，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打着手势让小航把电话挂掉。

　　过了一会，确认齐纤纤已经走远，敬相如舒了一口气。小航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洗手间换了一套睡衣，便坐在床头自顾自的发呆，脸上流露出一股凝重。敬相如起身帮她捶了一下背，便说，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接连问了两遍小航都没有回答，问到第三遍时小航不耐烦地说，你睡你的觉好不好？敬相如便讪讪地躺在床上不做声。

　　下午时分，小航蹲在洗手间，低声接了一个约半个小时的电话，出来坐在床头上，想了又想的说，我要回东莞去了。敬相如一听，跳了起来，你开玩笑吧？小航又说了一遍，这下敬相如听得清楚，心也凉到了谷底……

　　在无限失落与悲痛中，敬相如强打起微笑送走了小航。回到满是凌乱的房子里，他看了看雪白地四壁，想着六楼的齐纤纤，内心是一种多么痛苦地煎药。

　　如此过了两天，敬相如耐不住齐纤纤疯狂般地举动，在答应过来见她一面时，被齐纤纤堵在了楼下的门口。敬相如又搬回了六楼，在经过了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心里面都有了一个不愿意触及地事情。一个是伤害方，一个是被伤害方，这样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到了春节，敬相如送齐纤纤回家，帮她拎着行李，当走到门口时，齐纤纤娇嗔地喊了一句“等一下”，敬相如回头看时，齐纤纤站在那里，泪眼汪汪，无限温柔地期待着。敬相如没有理由拒绝，走上前去，把她拥在怀中，用手轻轻地*着她的温软背脊，*落在她梨花带雨般的脸上、*上，顿时，一股咸咸的，略带山茶花芳香蔓延在身体里。敬相如真的很感动，在经过这样的事情后，齐纤纤这个倔犟的女孩，不肯向生活中低头，仍苦心孤诣的制造出这么浪漫地一次离别……